落叶的沉思（散文）
作者：姜波
(资料图)
今年的冬天有点儿懒散，立冬过后枯黄的树叶依旧挂满枝头，一幅衰草连天的景象。也好，陕北人不大喜欢冬天，每当寒冬降临，那副厚重的行囊就得上身，从此，人的灵活度严重受限。秋末冬初，人们时刻关注降温的消息，彼此传递当作问候，其实多此一举，大家都知道每次寒流袭来，降温几度甚至十多度，瞬间就能完成季节转换，看似多余的问候，传递着彼此间的关爱。
天气突然阴沉了下来，刮起了西北风。冬天的风有灵性，风是大自然的利剑，能清除一年积攒的污秽，屋顶、山梁、沟洼、枝头、街道统统包揽。风是降温的前奏，一阵狂风肆虐，行道树上的枯枝败叶哗啦啦地飘洒下来，混合着地面的尘土、枯草、纸片、塑料袋在街面上涌动着翻滚着，形成一股股街头旱浪，蔚为壮观，它敢于挑战街头的任何时装、发型、豪车，肆无忌惮、横行霸道。这些垃圾经过一番活跃，存落在避风的坑洼处，行人穿行在这旱浪中表情严肃，顾不了颜面，都缩着脖子猫着腰加快了脚步，无人驻足欣赏，街面顿时清静空旷了。
换上厚实冬装的环卫工却忙碌起来，他们的顾虑终于变成现实，整天挥舞着扫帚清理落叶，完成一年一度老天追加的任务。没有加班费也要跟这些落叶较劲，人与落叶在街头缠斗，各有各的使命，各有各的章法，谁也不畏惧谁。环卫工并不诅咒突如其来的风，与其让树叶自由跌落天天清扫，不如痛痛快快一次性清理，长痛不如短痛，他们希望狂风来得更猛烈些。
点缀春夏的树叶，此时却变成了令环卫工心烦的垃圾。那些行道树，春天发芽长叶吸人眼球，夏天遮荫、吸尘、除噪音，为美化市容市貌不辞辛苦。渐进秋天天气转凉，老人们不再拿着小板凳待在树下摇着扇子休闲，行人无需站在树荫下喘着粗气等公交车，店门口树下摆着的简易床上也不再躺有小憇的商贩，此时的行道树遭遇冷落，成为可有可无的摆设。
树叶曾经是大自然的宠儿，秋末冬初被大自然借用风清洗掉。秋风扫落叶绝情绝义，似乎也有点儿残忍。其实不然，如果没有风，谁去摘掉枝头的枯叶，旧的不去新的不来，落叶应该感谢风。在发芽与落叶的轮回中，树在长高，树叶不断更迭，唯一不变的是四季周而复始。
秋天就像一位魔法师，给大自然增添了丰收的景致，绘制了一个色彩缤纷的世界，红叶就是其中的一原色。落叶并非无情物，“夜深风竹敲秋韵，万叶千声皆是恨。”
弱不禁风的树叶值得思考，秋高气爽，万物渐渐褪去色彩，它们展示了生命的不屈与顽强。天气慢慢变冷、大地渐渐僵硬，曾经碧绿矫健的身姿在瑟瑟秋风里变黄，它们以坚韧支撑着憔悴，大义凛然地抵抗着风霜的侵袭。
文学作品中有无数悲秋之作，感同身受别样感慨，唯有“我言秋日胜春朝”荡气回肠。有人说秋天是多愁善感、抑郁困惑的季节，我觉得未必，人的情绪取决于时位、名利、环境等因素，人与环境融为一体，在喜怒笑骂中服务于自然，自然赋予的照单全收尽情享用，很难形成共识，那种情感认知纯属牵强附会。
树要长大必须经历发芽、开花、结果、落叶，经历花开花落才能成为参天大树。落叶有痕，落叶的痕迹就印记在那细密的年轮中。落叶承载着希望，切数着岁月的念珠，画出一个个闭合的活动轨迹。也正如人，人主宰这个世界，又有多少人能留下痕迹，有人名留青史受人崇拜，有人跪在街头遭千古唾弃，多数人像落叶一样悄然逝去，历史的车轮碾压了他们的足迹。
没有大树就没有落叶的那场沸沸扬扬的飘洒，它们为自己争取到一场轰轰烈烈的葬礼，它们带着欢声笑语离去。人要尽赡养义务，我们进入青壮年，父母就渐如秋风中的树叶，即将接受无情的洗礼，他们留恋这个世界，心中怀有无尽的牵挂与眷恋，“雨中黄叶树，灯下白头人。”
大树感谢落叶，也正如我们应该感谢父母一样，父母为我们出尽了力，操碎了心。要谈人生的真谛，上学前是人生的黄金强档，进入幼儿园后孩子就接触到认真。转入小学，认真已满足不了现实的需求，必须努力。随着学龄的提升，要想生存和发展就得奋斗。树叶也一样，认真过，努力过，奋斗过，随风飘洒是功成名就后的宣誓。
人活着并非只享受权利，还要担当责任。就像树叶一样，它们并非只为自己发芽、扩展、飘落，而是为了花，为了果，为了树木。每一片树叶就是一颗思想，每一朵香花都得有绿叶的衬托，每一颗甜果都包蕴绿叶的乳汁，树叶生来就是奉献者。生儿育女并非让儿女享受生活或接管财富，多数人还是对世界心存不甘，或希望子女继承遗志，或考虑养儿防老。人也像树叶一样带着责任来到这个世界，所以得尽职尽责。个体的生命是有限的，生命的长河永无止境。今天的枯叶落去，就是一种预言，不可抗拒的预言，百十天后，新的叶芽必然重现枝头，看似一般光景，应该用辨证的心态欣赏，这就是生命世界的伟大轮回。正如哲学家所言，人不能两次跳进同一条河流，枝头上不可能重现相同的两片树叶。
春去春来，花开花落，同一般景致，截然不同的情调。沐浴着秋风，任何人都可以絮叨，不必胡思乱想，不必叹息悲伤，给父母送上一句温馨的问候，也算一片心意。
人就像一片树叶，有青翠欲滴的光鲜，有遮荫洗尘的劳苦，也有落叶的沉思。人应该有落叶的情怀，应该有落叶的风度，更应该有落叶的价值。
作者简介
姜波，1974年生，陕西省榆林市横山区人，中学语文高级教师，爱好写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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